北關日記 .三淵集拾遺卷之二十八.고번원

三淵集拾遺卷之二十八

日記

北關日記 丙申 a_167_214a

[二月]
二十七日。陰晦灑雨。將向北關。與兒子同出縣門。北行二十里。至多多谷中火。乍行數里。捨分水嶺路而左轉向雪雲嶺。黃茅赤坂。沮洳不利行。渡黔不遷。側難狀。與皮木遷可相伯仲矣。凡行四 十里。至新里宿焉。金德麟，權矩亦隨來。
二十八日。晨起蓐食。兒子向伊川。權金兩生亦別去。獨行四十里。度回門橋。至靈臺谷中火。路右有立石逈然人立。色如丹碧。傍有小巖。竪若纖指。奇妙寡仇。問其名乃立巖云。暮至國島。海松森立成林。穿至一板屋寄宿。
二十九日風。早食踰嶺。嶺路不甚斗峻。而騎行頗艱。村人以藍輿來候。輿行約二十里。嶺北冰雪頗積。直下若懸溜。至十餘里始騎。至三巨里。路始稍夷。馳下凡三十里。至長便村中火。行二十五里過東 川谷。又行二十餘里至釋王洞口。寺僧持輿以待。歷斷俗登岸。二門。上龍飛樓。壯敞愜所聞。周觀御室及無學影子。宿眞歇。寮僧以事蹟示之。
晦日風。早起乘輿上內源菴。室宇宏暢。一倣香山內源而無甚勝妙。下來啜飯。還出洞口。過南山驛村。凡行五十五里。至撥亭攤飯。又二十餘里至圓山中火。聚落稠密。漁商沓湊。儼然一都會也。雇馬將落還。金僉知弘振自邑底送馬匹。移駄以輸。行十五里。弘振弟兌振候于路左。同入邑底。主倅先掃一舍以待之。夕主倅來見。

[三月]
初一日。以風留。西望一峰峭秀。云是乘高山。山頂有萬景菴。可望日出。
初二日晴無風。早食行三十里。至良奇驛中火。夕至高原縣底。閭舍整比。皆編蘆爲籬。蕭洒若江南風氣。德原傔人引入其宰所甞歷宿者。房室靚凈。案槅淸楚可喜。盖老妓曾爲洪兄第二郞所憐。而今爲吏人小畜。壁上猶有伽倻琴。弟子有數人服事。質厚少嬌盈之態。與語亦可破寂。
初三日晴無風。北涉大橋長川。逶迤岸東西。村落錯峙。帶以良田疇。令人有卜居之意。不知爲幽朔風 氣也。行四十里到永興邑底。蔡姓人家中火。連踰三小峴。最大者爲黑石。而路稍艱仄。比前所歷此站頗多石。到草原日晡矣。
初四日晴。未明啓行。至烽㙜驛中火。始見車行。余飯後値一車。駕牛乘之。使僕叱牛而行百餘步。甚愜軆氣。便有康節興致。考其制度。節樸易造。造致一件于谷雲則好矣。自草原至咸興。坦滑無片石。故尤爲利用。驛北二十里。爲兩界。大抵空闊。而微間以陂陀。過此則茫茫浩浩。若無際畔。而北望數莽蒼。粉堞亘雲。負城有飛閣。卽樂民樓也。板橋跨廣 川幾四五百步。半度回顧。見初登板者。顔面不分明。橋盡陟一亭。扁以無荒。又進紆轉而上樂民樓。周覽訖。循城到某人家歇息。
初五日。早發中火德山。所歷山川明媚如畿甸。路甚坦夷。踰咸關嶺。表裡可十餘里。登易而降艱。往往有陡絶地。下馬而步。未及洪原十餘里而投店。望見海口。奇巖錯出。如黿鼉形。皆環縣而列峙。其中一巖卽穿島云。是日行八十五里。
初六日晴。早發未及縣五里。迤從東偏。而取徑踰一峴。與官途會。海色浩蕩。沿巖奇巖。不勝指點。北則 平蕪蒼然。炊烟四起。在在鹽幕。白烟散成海霏。投入漁戶。比屋有哭聲。問其由。云有漁商于嶺東。覆沒于杆城津者凡十一人。錯愕不能住。踰峴到一屋。有病者。又轉到一舍則告井渴矣。村女出汲于海岸四五里。艱辛乞水。寄炊而去。僕從或忍渴而行。掬飮行潦者矣。經平浦館宿三加嶺底。是日行九十里。
初七日晴。朝食踰嶺到北靑。値判官行糶遠出。以書速之。兵使出見于館次。
初九日晴。入謁守夢祠。夕兵使出來有酒食。
初十日晴。往看廣石。不愜所聞。歸路歷書堂。卽白沙舊寓處。地旣僻靜。果如北遷錄。而屋宇極 缺 輪奐甚侈麗。判官子姪方讀書于其中。
十一日。陰霾欲雨。早發借兵使馬。步驟甚速。搖擺殊未安。行二十里。東指靑海伯藏骨處。有屋巋然。卽佛堂㨾也。越杵嶺到居山驛。表裡海山。風氣穩結。片片岡砂可置塚。聞朴信赫在一牛鳴地。招來詢六鎭形勢。乃摺紙作啚。指其所謂羅壇者。大贊其妙曰胡地山形。嫰媚無比云。秣馬行十餘里。穿入松林。至所謂侍中㙜。大抵嶺東例有之境。而東有 奇巖。根揷水澨。色若霞爛爲可賞。古來傳尹瓘駐兵處。尹爲麗朝侍中。故㙜以此名。㙜之來脉。峙作一嶺。卽蔓嶺也。李施愛亂時國兵據此云。沿海穿松林而行者幾十里。到利城縣。主倅出見。供夕飯借馬一匹。
十二日。早發到谷口驛舍。主人金盤喪人也。言其父才略過人。厥祖與妣。皆有孝行。洞口棹楔是也。庭宇顯敞。井泉淸潔。可合待行旅也。行數里便入磨雲嶺。望見斜磴亘天。若不可攀。而屈曲而上。如蟻旋磨。俯視懍然。幾萬丈强。可怕可怕。表裡可十五 里。又踰福嶺。夕到端川。縣門有一仙棹楔。令人起敬。投一劣屋。主倅聞而出見。雅士也。亹亹所譚。皆頤生之術。亦言與宋三錫隣比有素云。是日行八十里。
十三日晴。晏發所歷山川。多黑礫荒壠。頗似廣平。與僕傔評品供一噱。路左一高坂。號龍壠。勢方而面醜。慘不忍見。云有村落在南偏而隱藏不見。近有一議擬作關防。兵使輩屢次往見云。暮投一瓦屋。主人李時混年八十極康健。爲人自魁梧善談論。家溫而子蕃。其長子某劇論慶興山川。秀麗可居 云。
十四日。早發以嶺峻馬瘏。將貰馬。主人出奴馬使護行。其意氣可尙矣。上下峻急。倍甚於磨雲。而磴轉危凜之勢。却不及磨雲。且林深谷邃。中多犖确。自是富嶺形䂓。表裡可二十餘里。高頂有亭子。可俯滄海。漁舟方出沒。如小萍。自是奇觀也。下嶺歇馬。到城津日未晡。是日行六十里。僉使出見。
十五日留。周覽形勢。盖天磨一支。蜿蟺入海。突兀起岸。築城其上甚壯麗。下爲漁津。商船所輻湊也。朝日軒在內外城間。望德㙜在僉使衙後。勢極縹緲。 東望無壁淼然也。有卵島出沒隱現。似雲非雲。若無定形。或云蜃樓之起。多在此云。僉使出接致欵。夕饌旨潔。頗雜以京味。尤療旅胃。夜聞風濤滚城。城若搖動。默誦先考枕底濤聲之語。不勝愴怳。
十六日晴。偶見舴艋着岸。戱坐其中。使沙工弄棹入海。循城根三面而轉。絶壁巉立。若龍額蚕頭。凡三四角奇嶮。鸕鷀穴其中。從者以石擲之。磔磔驚飛。僉使聞余入船。欲同泛而未及。從望德上揮袂相應。若在霄漢。夕還店次。
十七日風。歷雙介浦。呀然石門。高廣可數十丈。造化 雄巧。殆無可方。漁人方刺船戛過尤奇。歷臨溟館。有鄭評事文孚破倭碑。相接以數三棹楔。皆邑人孝子烈女倭亂時立殣者也。歷 缺 城到吉州。州宰出見欵接。有老妓二人采蓮愛日。年皆七十許。能言先考掌試時事。歷歷不錯。愴涕無窮。
十八日留。登譙樓。看皮服而耕者滿田。悠然有谷雲之想。
二十日。風冽殆刮面。秣馬古站。仰見巨隴。高仰切雲。卽載德鎭也。萬戶守信地者陶復穴處。雖五月猶罕出頭。云凍死之難免。奚暇防賊乎。可供一笑。登 皮子隴。遙望雪山。闖然於群峙之隙。便知爲長白也。不覺撫掌稱快。晡時到明川邑底。邑宰遭慽未出見。治送夕供。是日行七十里。
二十一日晴。行巨隴間。觸目可怕。踰尖峴登會隴。東則大海。西則長白。兩巨相値。俱無端倪。歷鬼門關。谽谺挐攫。若將撲人。凜不可少住。猶以馬疲難進。暫就撥亭少憇。人馬解飢而去。兩關中卽大川以橋渡人少。雨當用船。大抵如淮陽麥坂矣。渡川登重隴。所見白山延袤無極。大洋益浩渺。上下登頓。馬煩僕怠。而猶自扣鞍稱快。夕至朱村。墟落曠然。 就驛亭南擇舍以宿。籬下有井泉頗甘。是日行七十里。
二十二日。早發至永康驛。距鏡城平分爲四十五里。路甚坦夷。踰 缺 嶺一㨾坦程。所歷田疇。覆沙孔慘。可知前歲之凶也。到鏡城城池甚壯。傳是李澄玉所築。築時身自運石。務爲久遠啚。當時稱名將有以也。西有大藪。似爲補虛而設。東臨大海無五里。投林大成家。高屋曠院。架有俊鷹。車兩亦多。可知豪富也。以馬瘏出布貰一鬣。是日行九十里。
二十三日。凌晨未炊而發。越烽峴頗峻。下卽大野。村 居相接。有夷曠之致。頗似春川牛頭。考諸堠子姜德里。云歷踰城舘。投店爲朝炊。踰嶺爲富寧境。沙路間細礫。間關四十里。人馬俱疲。踰獐峴乍歇路傍舍。行十餘里見兩巖。左低右高。夾水對峙。卽兄弟巖也。世言以此巖之故。人到此道。槩多兩度云。穿藪溯而行。峽趣頗邃。到郡日已沒。主倅遣吏迓路左適舍。餼供甚豊潔也。味如嶺西。大洗脾腥。是日行百五里。兵使走幕裨致訊及米太。
二十四日。以疲甚留。登運籌軒。轉往將㙜。亦快闊也。主人同登肆目。指西邊巖谷之窈窕曰走茂山道 也。左右山勢回抱。中闢小野石田寡入耜。井屋蕭踈。柳下水確頻擧。捴不似朔野氣象也。
二十五日。大風刮地。日氣凜冽。冒以作行。飛沙撲馬首倒退。殆不行。行二十里過茂山交路。走避撥亭。破落不堪憇。有八十老叟面醜言狂。口不絶聲。令人可怕。猶能言六鎭程道。頗鑿鑿可聽。自此越茂山嶺。不甚險絶。亦無悍石礙足。磴轉紆回。而頗有轉摺。表裡不過五六里。此嶺乃長白餘支。迤走爲六鎭諸山之過峽者也。下嶺六七里。午飯于路左村店。又行十餘里爲豊山鎭。城堡堅壯。民居充庶。 以日未暮。歷至十五里。扣一瓦屋。主人卽親騎衛金二延也。接待甚欵。自言家頗溫。不以接客爲難云。而亦言余衰年妄動。大貽家人之憂爲非便。其語甚懇惻。可知其仁孝人也。
二十六日。陰風稍息。主人借馬。使其男從焉。馳至十五里而送之。山開曠望。便見豆滿江。彷彿赴矚。與僕傔拍手稱快。亦覺身世之飄颺。似屬夢除也。城譙入望。壯麗寡仇。柴車之出城者。絡繹相接。殷殷度板橋。殊覺熱閙也。到郡府使出見。暮登東門樓。府使亦偕。指點豆江所發源。半爲烟氛所霾擁。幸 落照翻江。明滅其轉折也。又指西邊遠峀曰雲頭山。五國城在其下云。樓制極壯。俯視城郭。閭廨呈露無隱。川出左右。逶迤入豆江。餘外皆平蕪也。右有平阜偃伏之勢。卽鰲山也。
二十七日晴。借騎府使馬。到行營。城池壯固。槩如鏡城。而以城內少井泉爲欠云。登東門樓臨眺之快。大遜會寧矣。虞候李潚出見。借馬夕供亦凈美。多用南烹。
二十八日雨。將謁鍾山書院。越一峴行二十里到院。夜來因多喫酸湯有霍氣。嚼胡椒及蘇合丸。稍得 鎭定。而猶未妥。憊到院寮。取鑰匙于遠村儒生處。始啓院門。焚香展拜。牌凡三位。主壁一蠧。左四位奇復齋，鄭休菴，柳眉菴，鄭守夢。右五位曾祖考，鄭桐溪，兪市南，趙樂靜，閔老峰。聞韓參奉世讓有文行。取道涪溪。沿道村墟。夷曠可居。造韓公家。晤語兩餉而起。行十里遭雨。狼狽入路傍村舍。鄕儒家也。有童子掃榻而迎。俄而其兄亦會。同榻而宿。夜雨滂沲未已。
二十九日。以所住狹陋。冒雨作行。踰小白嶺。石路犖确。困頓頗甚。嶺上霧雨皓漾。半是氷雪。仍作沮洳。 馬疲不能行。艱到東倉中火。氣猶未平。越數重巨隴。右有甑山甚峻峭。登之望豆江以北如觀掌。果傍有所謂羅壇。朴信爀所勸登覽者。而因雨不果登可嘆。夕到長忠洞。爲穩城界。宿座首姜弼文家。弼文不在。厥姪有重能掃榻善待。大抵自入六鎭。倉卒造人家。無一推拒。雖如鄕所輩亦欣然迎接。盖厚風也。夜雨比昨更大注。


[閏三月]
初一日。冒雨而發。不甚沾濕。踰巨隴數重。大風篷篷捲送。人馬若不自由。行四十里到穩城。主倅出見。暮登北門樓。主人亦偕。使幕裨指點江北 形勢。西有龜巖巉巖臨水。直北大藪。楡柳蔚然。藪後呀然成谷。謂之荷田。直北有巨岳。雪遍其頂。卽甲齊山也。龜巖之北。有斜徑掛峴。自西亘東。沿江而轉。卽亐羅胡人來往于厚春者也。
初二日晴。復上北樓。嘯咏良久而返。
初三日。朝發至黃拓浦。觀雙巖屹立。比諸兄弟巖雄壯過之。秀潔不及。壁面刻李澤堂銘文。了了可見。沿江而過。歷數越邊巨藪。見遊鹿兟兟成群。意甚閑暇。可知獵騎之罕到也。峽束磴窄。便與江相逼。遂瓢酌以飮之。歷一大壁。凜欲撲人。無何到訓戎 鎭。大野無邊。依俙見厚春江口甌脫所在。大約數莽蒼。在在火起。欲蒸玄顔。似由春蒐而然也。晡時到慶源。迤過東門外。訪蔡振遠。蔡已先知而掃榻矣。坐語一餉。主倅亦來見。主人設飯。飯後進邑底宿。主倅夜又來見。助行資及馬匹。
初四日。大風雨。南行三十里至龍堂。卽穆祖舊基。有松一株在原上。傳是手栽。堂卽祭江神所也。登㙜肆目。歷歷厚春之派。奔入豆江。平蕪數百里。目力盡矣。韓成甫自涪溪率諸賢來集。長幼各以詩贄。盖塞外彦會也。大風刮地。難於久坐。坐數餉。揮 手而起。成甫獨隨來。中火乾原。緣江危磴數十里。至阿山堡宿。與成甫同登戍樓。又步月於店庭。乍談易理。其一味醇厚。終可愛也。
初五日。朝發。與成甫作別。各悢悢也。到撫夷堡。苦霧四塞。所謂迂路而來。庶乘澄霽。快覩八池者。計將左矣。心殊惘愕。到堡坐食頃。風忽捲霧。豁然四通。催借萬戶馬登西峰臺。洞見八池如看掌。果古傳五色蓮在中。又按邑誌有龍産珠。亦此之謂也。萬戶李枝萬自作八池歌。高聲朗唱。益令神王。萬戶借卜馬。夕到慶興。官府依山南。向北有望德亭。縹 緲臨江。中峙數嶼。水作雙派。有瀠洄之致。其下卽客舍。卽穆祖舊居也。城中無水。出汲豆江爲艱。
初六日。與主人登望德亭。有將校金鼎新多識古事。談若决河。指點越邊尖岡。約在十里外者。云是穆祖葬妣處。所謂斡東。亦其近地也。
初七日。早食向西水羅。歷巨藪數十里。斧斤不及。一作入 可知人少也。踰嶺歷屈浦。指點爐口山。杳瀰數十里皆白水也。路緣其畔。繚繞一線。往迷其向。還失所適也。憇一漁店。籬院凈潔。無腥穢氣。盤供亦佳。東越一峴。峴上四眺。表裡浦海。通透無隱。赤島 卵島羅列於其間尤奇。余遂捨馬据巖磝。留覽良久而起。越峴緣浦。馬踏藻葉有聲。此物 缺 燒。端利之間。人貴此物。到此狼藉不收也。到西水羅。城譙凋殘。村舍醜陋不堪住。南有望海亭。可以騁望。而危凜不可久也。盖西水羅非勝。勝在望西水羅也。遂回騎到漁店午住處宿焉。終夜有風。
初八日大風。將往赤島。船人以風爲解。余亦無必往意。馳到爐口山。漁人艤船以待。到涉風輒向息。遂催櫓入水。行五六里始達東岸。數百步皆赤石環列。或圓陀或嵌空。色象鮮潔。有鳥玄身而朱脚。意 態閑暇。船人云此鳥乃守島靈物。他處所無也。島脊皆密林。伐一柯輒有風雨云。泊船岸東南側。揭跣上南阜。目極天根。靡不呈露。卵島在望。勢若相拱尤奇。循崖西轉無赤石。中間夷坪。可着數日畊。豈翼祖逃亂時陶復卽此地耶。回船下沙步。風又作矣。島北有立石若列軍。自陸延脉。勢接于島。穆祖避胡時。水渴得馳入。胡人追不及者此也。所謂爐口山亦是與孫夫人作炊處。繞山而行。或遵沙路。多逢濘坎。間以石路嶢确。艱行三十里。至瓮上村中火。平康馬瘏甚殆不起。不得已乞得村馬以 運駄。留支健使護馬。趁明入慶興也。遂緣山麓而轉。側峻多石。殆北行後第一險途也。行三十里至雍耳村。原阡綿豁。仰見白岳一朶。聳出雲表。秀色可攬也。村人鄕任輩三人來見。爲治上山一事。達夜造藍輿以待。
初九日。晴朗特甚。金某輩以輿馬待候初路。跨馬北行十五里下憇。輿乃及之。傍見奇峯數十朶。箇箇精秀。凡有三層。絶頂則飛鳥所不及。中㙜猶難輒躋。中㙜下有泉成泓甚淸冽。傍多奇巖。皆作釜盂狀。余掬泉飮。循石罅屈曲而上。纔及中㙜而坐。望 見滄海。有天際眞人想。嘯咏良久。下村家朝食。北踰大嶺。表裡幾二里。踰嶺困甚。憇路傍村舍。晡時到慶興。
十一日晴。主倅邀遊赤池。乃度祖射龍處。張鵠引衆耦發矢。矢行波上。甚可觀。擧網得銀鯽五百頭。曾所未見也。
十二日風。治裝將發。觸風眩甚。遂解鞍仍留。
十三日晴。到阿吾池堡秣馬。野平村稠。可合置郡治。曾移本邑于此。有異議旋輟可惜。萬戶自京來者。來與敍欵。晡時到德明乍歇。踰松嶺至南泉村。始 見杜鵑花。夜有子䂓聲。
十四日晨。灑雨旋止。行四十里至魯陽朝飯。自此路艱益甚。踰缺嶺。陰林窄谷。不見天日。間多泥坑。殆甚於過鬼關。踰嶺見耕夫菜女。歌呼者滿壠。始有陽界意思。路邊泉石淸駛可喜。若行嶺西峽間也。至櫟山聞富寧宰候余在富浦。急走驛夫以報之。
十五日。朝越小嶺。遙見海邊立石。到富浦與富寧宰及輸城察訪相會。察訪曾與同閈者。致欵頗慇懃。
十六日。與二公同遊水中海中二㙜。海中㙜雖在陸上而斗入海澨。松石頗幽潔。船泊其底。乍登㙜上 延矚。旋入船遊漾五六里而返。登水中㙜。左湖右海。有演漾之致。設幕小酌。吳慶源聞余至。自其家櫟山海邊來會。午後分散。至嶺底張命漢家。談間知余爲同甲甚欵待。贈以尺布。
十七日。早發至輸城驛中火。晡時入鏡城。兵使出見。西水堡萬戶元次山來見。
十八日晴風。魚遊澗李載亨來見。自云受學于仲氏佐幕時。敍舊感咽。要以卜夜于其家。余雖忙甚。不得已應諾。李留其子姪于隣舍。爲陪往計。余將遊元帥㙜。使其子姪先往。而使一傔負寢具而從之。 元帥㙜只是臨大海浩渺。西眺長白甚快。盖壯觀也。略有盃盤。元次山亦偕。向夕遵海而北。越數峴至李家。處地夷暢。前有松巖亦可賞。士友六七人談話。入夜而罷。
十九日晴無風。余欲晨發向永康。而苦被諸公挽住。飯後返旅次。以夜話致憊。遂頹卧不作行。
二十日晴。中火永康。夕至朱村。投舊店而宿。
二十一日晴。晨發中火鬼門關。暮至明川。主宰出見。聞吉州與城津將方遊七寶。作書使少淹。主倅爲余先送人。爲料理馬草及中火憇息之所。
二十二日晴。出南門登登壠坂。稍峻急殆不可騎。西望在德壠及莽壠。欝若屯雲。遇吉州宰于隴上。就其平處。班荊略敍話而起。回望長白。走勢蜿蟺。鏡城人曾踏過其山根者。敍其要領頗可聽。凡騎壠行二十餘里到泉壠。明川官人吹火作午炊地。少憇點心。而行十餘里。從者指點東北隅曰寺出也。屋山突兀。簷稜甍角。歷歷分明。其奇幻不可盡述。俄到朴達坂。寺僧十餘持肩輿以待。路有二歧。右爲門巖。左爲朴達。若由門巖則迂行二十里。故乃爲徑造計。行入密林。嫰綠如拭。頻頻度澗。澗多金 色。輒有略彴以過之。泉聲鳥語。幽妙多可悅。到金藏處。地偏側四出岌岌。殊無娛意處。促飯整輿向開心。僧妙安爲導。指溪左大峰雄峻干霄者曰至人峰也。相次有峭峰皆可玩。東迤入開心谷。不無泉石之閱目者。到歡喜㙜。望見千佛萬獅。崒有異彩。無何到開心㙜。所見尤奇偉。千佛萬獅在直北隔壑。凜然不可卽。而千佛之東又有羅漢輩露積等峰。皆從形得名。頗多逼眞。㙜上皆金沙玉地。殆無一塵。四顧踈朗。無陰森意象。不意荒壠萬重。包得如許凈秀界也。開心㙜法堂外。僧寮只兩位。 以其不稠搆。故院宇極凈潔。法堂下有井泉。淸冽尤不易得也。余就左寮而憇。夕食後登㙜。至暝色而忘返。傔人輩亦興發。吹觱篥不休。
二十三日。雲氣密塞。定是雨徵。促食乘輿而東上下馬㙜。又上海望㙜。北望寺巖甚密邇。寺巖之東有船巖。形不甚肖。而以其船頭有人立搖櫓之狀故得名。次則冊巖交椅。略似依俙。寺巖背後周遭以千疊峰嶺。其外大瀛也。自海望繚繞而行四五里。至金剛菴。數椽在崖广下。可蔽雨者四五間地。巖溜成滴。簷外又有一泉。可以瀹茗。少坐稍進上會 象㙜。一山面目。捴會于此。若金剛之正陽。而所勝正陽者。眼中無冗物。而身無附麗之勢。卓然涌出。四撫群峭。意者天台之瓊㙜。或類此也。冊巖下多有奇峰。所謂三浮屠。特其瑩秀者。硯滴峰只在㙜之腋下。妙甚㙜甚峭。似不可攀。而巧有石級。纍纍乳懸可受足。雖老脚不難着。一山中如此者甚多。㙜名始諸林錦湖。按其記文。他巖谷多與今所稱牴牾不可考。寺巖曾稱以萬寺。今有萬獅之名。恐寺獅音訛而然也。余坐㙜上。娛悅忘歸。妙安以有雨徵。催向兜率。下㙜入蒙密。若墮深坑。夤緣細 澗而北幾十餘里。又東迤入窄谷。直造寺巖之下。至兜率。菴燬久矣。考按其基。十分靜邃。群峰爲之輔佐。森嚴不可狎。前後有天然階砌。石面秩然。去菴數十步。有井泉。湛然盈滿。掬飮爽心肺。余越右澗而上石㙜。望見千佛背後。石色瑩潤勝前面。翔徉良久而還。行幾十里。至兩歧。捨前逕而右轉。陟降峰谷者三四摺。足心酸澁。傔人催輿。至半嶺得以瘳憊。回看諸嶺。摶換多奇態。至開心雨始淋浪。寺僧賀以有福緣也。
二十四日。快晴無雨曀。上海望峰。山形莫不呈露。間 有白嵐着于嶺間。表裡通透。奇變無窮。浩瀰銀界。大抵是大瀛。而中峰之出沒。往往作列嶼。須臾萬變不可悉究。余欲更往會象。而被僧輩所靳不勇往。追思多可恨奈何。返開心午食。上開心㙜。下金藏 缺。若從忉利而墮阿鼻。甚無趣。諸僧聒撓。殊不快意。會象之恨。於是爲切矣。
二十五日晴。乘輿上門巖。回望千峰。歷歷可指。頗似斷髮嶺。所恨朝霞眩籠。未了眞形也。南下巨壠。到阿干倉中火。晡時到吉州。
二十七日。霧塞風惡氣不平。邑儒金世重率其姪子 終日在座。李炫亦來會。各以詩贄。余皆和贈。
二十八日晴。中火塔洞。主人之弟及其從弟來見。歷臨溟觀石門。奇巧無比。夕到城津。吉州來見。
二十九日朝。與吉州宰及僉使乘舴艋。入浦觀矢魚。收網而屈之。積至百餘槢。水族之罹者。愈出愈奇。可供一噱。飯後啓行。踰磨天嶺到望海亭。逍遙良久。以苦霧四塞。終未騁望。歊火瀹早飯以療飢。下嶺至舊店。兵使南瓛方在館。余遣人送訊。卽來見。細聞伯氏消息。極豁欝陶。


[四月]
初一日雨。歷見兵使。至端川。主倅來見。其子亦 來。示以科詩。夕登莫開樓遣懷。郡勢旣夷曠。而樓據要地。野平山舒。環以海汀。烟雨中頗有畫意。
初二日灑雨。午發將踰磨雲嶺。邑座首金道淑來叙甲辰事頗詳。厥父某大蒙先考欵接。年甲偶同。而道淑亦與余同甲。又閏七月。後余五日矣。强邀至其家。去邑只六七里。屋宇頗瀟灑。少留答其意。留一詩而起。夕至谷口金盤家宿。未暮往見文星巖。字泐不可詳可恨。
初三日。霧雨不開。朝發至利城。路遇利宰。以散糴往谷口。爲之回轡。隨余到邑底某人家。略話給粮。有 所分付而去。夕主宰還訪。主人指海邊莽蒼曰是爲妓巖。蜃樓多出於其上云。
初四日。朝霧夜雨。將向檜山。捨大路而迤向西北。路傍原陸。淸曠可喜。大川之出檜山者亦頗澄駛。行四十里入谷口。亂石充塞。便不愜意。以馬疲艱進。送利城傔人。促輿擔僧。而留坐林間。少間僧出。行十里始至寺。據地頗峻。猶有回抱之勢。梵宇宏麗。雄殿特見稱於緇流而已。畢竟無甚勝觀。夕飯設軟泡味極佳。近京所未有也。夜雨淋浪。不妨卧聽。有老僧 缺 求詩。贈以一律。仍問前路觀音窟勝致 如何。僧乃仔細品題。至謂上下十里無可撒尿處。余始聞其勝。間爲他說所撓。意頗搖漾矣。於是遂决計往焉。
初五日快晴。循初路出山。西行十五里踰蕨坡。遙望雪山亘天。頗似長白面目。而考按處勢則絶遠。追問乃所謂白參。亦大幹之南騖者也。踰嶺可三十里。至慈航院中火。自北靑郡北走甲山。路會于玆矣。前進五六里。捨甲山歧而西。屢越大川。旁見盛村。皆是董家所住云。涉川苦頻數。而又頻逢驟雨。間關亦甚。間憇樹下以息疲。凡行四十里。欲抵所 謂稤庫僧舍而雨不克達。遂以避雨之舍。爲經夜地。夕間乘霽。與店人指點觀音窟所在。一朶峭岑。已知逈超埃壒矣。
初六日。蓐食借隣人馬。直向稤庫。數間板屋。幽穩可棲。井泉淸冽。浸以山菜。風味亦不乏。居僧竺連乃營建觀音菴者。遂令導路。路有新舊。舊艱而新坦。從新路跼步稍進。凡五六休而始達。盖菴據艮位。八峰環列于後前。有一峰最秀曰香爐峰。峰腰巖广。凹然成龕。若彫斲而成者。置佛一軀。短不盈尺。覆以金桁。形制大小稱之。巖懸百仞。猿猱所不到。 只可遙望而止。所謂觀音窟。指是而云也。自古傳有光瑞。僧俗之祈疾禱子者。咸往頂禮。菴南四十餘步有七星壇。白沙凝成。玉潔金瑩。政與石龕相當。故凡欲供佛者。多於此爲之。菴凡五間。結搆之緻。丹雘之煥。莫不妙絶。菴左右竇有泉甘冽。僧輩稱以甘露。人有溷汚。泉輒渴涸云。繞香爐迤西。有張旛三同抱回等巖。皆戍削淸峭。無一點塵穢。不惟不可溺。殆不敢棄唾也。終日徜徉。適値澄霽融朗。益覺幽意。午睡再枕。起向七星壇。嘯咏忘返。夜有微月。又於壇上兀然孤坐者良久。
初七日大風。曉起循舊路。徘徊於張旛石下。不欲捨去。恨不於昨日送日於此間也。下稤庫菴。騎馬到店次。傔人整辦朝食以待。飯後卽發。到慈航中火。大風且雨。艱達于北靑郡舍。
十一日。曉參守夢先祖忌祀。偶來湊着。愴幸倂切。未午啓行。踰平排嶺。宿平浦村。北靑儒林沆隨來聯枕。
十二日晴。馬瘏不可進。遂借林沆馬以輸槖。將至洪原郡底。徑往穿島。島底成石門。其上陂陁。可以置亭。曠望列嶼。奇恠萬狀。有末朗島。最爲脩長。界屬 于北靑云。覽後至郡底店。乃官奴家。而其祖母年九十三。精强異常。與客能酬酢。自言母是趙生。白沙北遷時贈詩者。遂出四卷詩軸。古今名賢之作。多在其中。不盡經過者爲。然卷軸稍有壞汚。前後方伯輒令重爲粧䌙편001云。中火卽發。老嫗語刺刺有欲挽之意可尙。暮至咸安店宿。
十三日。雨踰咸關嶺。中火古站。未暮至咸興。方伯送言病未出見。助以粮數斗。
十四日。中軍來見。往本宮觀庭北兩松。太祖所手植。壬辰被倭劍斫。故以銅裹傷處。便成鐵甲㨾矣。 南有豊沛樓甚宏暢。遙望擊毬亭。縹緲逈出。勃然有欲往之意。而忙疲未遂可嘆。夜登樂民樓。月色澄朗。李樞弟杺隨之。
十五日朝霧。將向千佛。遵成川而北。霧裡不辨山川。乍捲見川原昭曠。有村皆可居。行五十里至德陵口中火。又行四十里至洞口。僧以輿待。至寺只覺幽穩。無他奇勝。
十六日晴。早發會輿僧。從北澗而陟上。行六七里。至上嶺㙜。望見瀑布。露首數丈。菴在其上。依俙見簷稜。都似畫景。下嶺又遵石澗。乃瀑布下流也。俄造 望瀑㙜。仰見飛流。約可百仞。石面不甚瑩潔。瀑身始闊終狹。下無潭湫以承之。又爲虧欠。循磴而西轉。迤北至大乘菴。不惟處地孤逈。又兼平敞。有㙜有沼。皆蘊妙致。坐菴中拓窓。瞰海浩渺。千里之致。容易於枕几間得之。尤爲奇特。雨至瀑壯。不涉溪而俯視其壯。又爲便也。菴廢久矣。有沙瀰二人來棲。數日汛掃才訖。余適來矣。二衲苦待雄師之來。擬質經義。其意頗懇切。惜乎䧺不果來也。余愛其不俗。各贈以詩。
十七日晴。出山到昨憇所秣馬。往謁德陵。追及卜 駄于半程夕宿。
十八日。朝發行四十里。到定平中火。夕至草原舊館宿。
十九日。昧爽發至永興。府使出見。値都事在館未做穩。
二十日。晏發待都事出。往見射帿樓。夾以雙池。柳蔭濃盛。頗有畫意。府使言自上甞畫看云。取道龍江東偏。至璿源殿。仰瞻御容。値日光透牖。昭昭呈現亦可幸。按事蹟此非誕生之地。而自前多混說。後乃决定以誕降別有所在。距此只四五里。 以一石爲表云。午到高原中火。夕至文川。
二十一日晴。到德源。主人不在。舊舘亦有故。就一官人家少憇。鄕所輩來見。斧壤人馬來會見書。夕到圓山。
二十二日晴。中火南山路中。熱甚屢憇樹下。亦未快。夕至錦基村宿。
二十三日。早發始入三方。險側不可述艱行四十里。至三方村舍中火。夕至食浦。夜雨滂沛。
二十四日。披簑而發。至 缺 少憇到郡舍。

[편-001]䌙 : 潢